后天是母亲节,想起我远在故乡的娘。
娘老了。前些年回家看望她的时候,见着第一眼吓了我一跳——娘,曾经满头过领的青丝乌发,变了旧小说里褪色大氅般灰白。消瘦的双颊略带浮肿,说话时全无抖动的皱纹深陷,只一眼,令人心里刻骨蚀筋般疼痛……见过面,娘脸上扬起我熟悉的浅浅微笑,她瞳仁放着光,温柔地眼神静静地投向我。那眼神令我想起娘年轻时候神情五官酷似香港著名红星汪明荃;不同是,娘的眼光来的更加柔和,兰黑色的列宁装上衣口袋里,常常别着一支黑色镶银边的自来水笔……
“妈……”我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感情。
“哎……”娘满含笑意地望着我。
我的心开始撕开般剧痛。在我有限的生命当中,无论上学、工作还是结婚成家,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离开过母亲。直至十多年前挥热泪斩情丝离家的那个晚上……记得那年冬天的风雪好大,站在万里之遥加拿大一家工厂的工作台前,耳畔机器的轰鸣声此起彼伏,望着门外漫天中飞舞的雪片,思念母亲的泪水,第一次,打我的眼眶中迸涌而出……
“妈,这些年,儿,想您老人家呀!……”我噙着泪哽咽道。
“儿呀……妈,知道……知道。”娘的脸上挂着笑容。
姐后来告诉我。打我离家之后,娘因为思念我们夫妇二人,经常忍不住会一个人痛哭流泪不止。以至生了几场大病。现在也没有彻底康复。可生病期间娘一再嘱咐爹和哥姐不许他们告知我。直到不久前娘的身体开始好转,姐在EMAIL中才一点一点地透露给我。
“妈,您最近身子骨好些么?”我擦着眼角的泪花问。
“好些喽,就是人有些瘦,现在只九十几斤嘞,回到六十年前我嫁给你爸时候的体重呢!”妈微笑着答。
“妈,无论如何,您一定要保重自个的身体,需要营养品、补品、钱什么的,儿子一定给您买,给您拿。”
“你莫操心嘞,我好着嘞,就是……”娘的眼睛里依旧闪着笑意。
“就是嘛子么?您说么……”我有些发急。
“就是……”娘曲起腿卷起裤管儿,“腿有些肿呢……”说着话娘用自个的大拇指甲狠狠地掐了一下小腿肚子,“你瞧,跟六零年浮肿病一样呢……”说着话娘把那枚小小的指甲痕印显给我看。
“妈……”我哽咽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,眼泪,又一次,扑扑簌簌滚滚而下。
后天又是母亲节啦!娘,不孝的儿子,在加拿大,给您下跪拜礼啦!待到大雪纷飞时,我一定,带着我的全家,回去看望您老人家……
病枕轭泣下草就于二零一三年五月十二日母亲节前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