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十
建军这个冲冠一怒为老婆的故事，虽然历史悠久，偶尔还会被他拿出来炫耀一番，以证明他也是血性男儿，而不是枝子眼里那个平时有点蔫蔫乎乎，得意时说话不把门的人。
安老头子这个月来中国，倒是给建军最近有点背的生意带来转机，他带来另一位老头子，和中国人一样的姓氏，叫张东健，和大名鼎鼎的韩国明星重名。但是人长得，跟明星张东健相差十万八千里。好歹比安老头子的老树皮看起来水灵些，张老头子就是胖点。
为了伺候这位财神，建军又拉枝子出山，老婆不干政他也乐得耳根清净，但大事上他又底气不足，嘴上即使把枝子扁的一文不值，但有老婆在身边，他就心里踏实。
上次的性药事件，让枝子在心里极端厌恶安老头子，一见到他就产生不好的联想，想到他裤裆下的生殖器是不是也像身上的老树皮一样恶心缩着，这邪恶的念头一出，她就知道自己也算是个流氓的女人。人人都在道貌岸然，谁知道背地里龌龊成什么样子。
但她仍然表面上不动声色。见到两位韩国客商，亲切的叫着：偶吧。韩语里哥哥的意思。其实他俩这年龄，该是父亲辈 了，但这样叫起来，让对方感到年轻。
张东健看起来要顺眼些。许是下午和另一位张东健打过交道。下午枝子去美发店营养头发，烫发后她包了一套产品，夏天就很少做了，太热。美发师来自东北的小伙子，浓眉大眼倒有几分张东健的样子。营养完头发，枝子喜欢美发师按摩下头皮的感觉，这双男人的手，带着温柔的力量，在头发里穿行，是似曾相识的感觉，她有点酥酥的小眩晕。
她知道，李又跳出来了，总是这样不经意的生活小细节，这个她生命里的男人，像木偶戏里的小木偶，穿行其中，赶都赶不走。
晚上请两位偶吧用餐。饭店在菜根谭。不知道菜根谭是不是借用那部著名的国学书。内部装修极为婉约，大厅里小桥流水，颇有江南风韵。每个房间的墙上，都挂着一块牌匾，简约的中国画，行云流水的毛笔字，每一处都是菜根谭的内容。枝子所在的房间，写着：得意须早回头，拂心莫便放手。恩里由来生害，故快意时须早回首；败后或反成功，故拂心处莫便放手。
小县城里吃货颇多，这里算是饮食和中国文化结合的比较好的食府了。老板娘是一位年近四十的女人，喜欢穿旗袍，也有资本穿，虽面对美食，但身材凹凸有致，举手投足间，女人味十足。但据说她不是真正当家的，幕后大老板，是县农行的的行长大人。
之所以选择这里用餐，是因为建军扩建吉他厂的那年，费九牛二虎之力带了一笔款，做为回报，提前预交了两万块放在菜根谭，作为招待费。这还算少的，像一些大的企业，每年差不多拿出十万预付招待费。
中小企业贷款难，谁都对主管领导高看一眼，领导开了腔，上哪不是吃饭，钱放在这里也算合理。但是肉包子打狗，有去无回。一个鱼香肉丝56块？这几年猪肉坐着火箭上涨，但是别的地方，也由12块涨到25块了，算是坐了飞机。菜根谭的预付款消费，简直是坐了火箭。
不过平心而论，菜根谭的饭菜质量还是没的说。连服务员，都是清一色20岁左右的美眉，和老板娘风格一样，大红色旗袍衬得青春的身材婀娜有致，秀色可餐。菜根谭，是行长大人的后花园。花园里的女人个个娇艳欲滴。
安老头子喜欢喝当地出产的老白干，拿地瓜酿酒，与别的粮食酒不同的绵软醇香，他嗜酒，估计一天喝三顿也不够。介绍给张东健，张东健浅尝辄止，但连说不错不错。看起来，张老头是个有节制的人。
安老头子做生意的时候滴水不漏，但生意结束，他换上另一幅脸孔，在酒桌上是个特磨叽的人，还话多。
眼前两位韩国客商，枝子一下子想起老瓢，老瓢被抢的工厂还在封着，不知道人是死是活。枝子把这个问题抛出来，张东健接了招，他略知老瓢的近况，安老头子结结巴巴翻译过来：老瓢知道自己的工厂被抢后，刚做完胃部囊肿切除手术的人，一下子查出很多并发症，血压心脏都不好，一度昏迷，属重症监护，能活几天还是未知数。老瓢的女婿接管印尼的工厂，好像情形也不乐观，尽管高学历，但是第三世界国家的投资环境恶化，让年轻人无所适从，工厂也是勉强撑着。
“瓢社长的事都是听朋友讲的，现在又好久没他的消息了。”张东健说。
没消息，是不是说明人已经没了？这个事件在韩国人的生意圈里像警钟，敲得和中国人打交道的韩国商人心有余悸。中国这个傻大哥，有时候不遵守游戏规则。
安老头子抿了口小酒，老树皮的脸上开始泛桃花：“建军这小伙子，够朋友！”当年在上海的展会上初相识，安老头子和建军打交道快十年，建军由小伙子变成地道中年人，建军还是安心里的那个小伙子。多年建立起来的信任，使安老头子介绍他的朋友给中国的生意伙伴。
服务员端来一个木制烤盘，锡箔纸一打开，滋啦啦的烤肉香味扑鼻而来，穿着大红旗袍的小姑娘麻利的把烤盘下的托盘拿出来，鞠了个躬，退出了房间。
旗袍勾勒出浑圆的屁股一扭一扭，像律动操。房间里的三个男人，眼光从烤肉上转到美眉的背影上。
枝子说：“偶吧，趁热吃啊。”
吃个差不多，张东健表示舟车劳顿，要先回去休息。留下建军陪着安，安的小酒还在继续，估计一会儿安老头子要去寻找春天了，这花酒钱，即使安老头子醉了，也记得要的。
枝子开车送张东健回酒店。张东健会几句简单的中文，但两人间还是鸡同鸭讲。
再过一个路口就到酒店了。红灯。枝子的腿一热。一只老爪子在上面游。
为了开车方便，枝子穿了七分的裤，即使这样，也掩饰不了长腿的美好。
枝子很平静的把张东健的手拿开，笑着说：“偶吧，有摄像头，中国的警察非常厉害！”
她指着摄像头比划着，说到警察时做了一个手铐的动作，不知道张东健听懂了没有，但是老头子的手规规矩矩的放回去了，没再乱动。
到了酒店门口，张东健下了车，枝子主动握了下老男人的手，她不想失去这笔雪中送炭的订单，她无限温柔的笑着对张东健说：“偶吧，好好休息啊，明天我来接你到工厂看看。”
张东健连连说着：高马喔哟，高马喔哟（谢谢）
枝子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老家话：菜碎。然后发动了车子。
菜碎，粗俗俚语，杂碎混蛋的意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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