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一
一场华丽的宴席被食客们分崩离析,桌子上只剩吃过的鱼刺肉骨头烂菜叶子和汤汤水水,各路货色打着饱嗝扬长而去,很奇怪,动静这么大的一次洗劫,到了午后警察才到场,控制了局面。
枝子他们从这帮贪婪的人们身边经过,阳光晃得耀眼,她突然觉得有点晕,胸口堵得厉害。她出生在文革后期,她想象不出文革是不是也就这样毫无章法明抢明夺?
他们没有抢老瓢工厂的一根草,听从律师的建议,走了起诉的法律程序。
和老瓢做生意有债务的,几乎都闻风而至,或多或少的参与了这次中国人对韩国人的战斗。那些分的一杯羹的人,估计都在偷着乐,顺便嘲笑下这兄妹俩,怎么可以这么傻!
老瓢这20亩地的大院子,有本事你们也抢了去!
过后人们才知道,那天晚上首批进入老瓢工厂的先头部队,是老瓢的债主猪头,那个在酒会上信誓旦旦的人。还有猪头的堂兄弟。猪头做木料生意,堂兄是纸箱厂老板。这是老瓢吉他厂的长期供货商。
当地警察象征性的问了做了笔录,猪头的账单明确无误的呈在警察面前,有26万之多。而猪头实际抢走了有四五十万的东西。猪头的堂兄弟也不甘落后,抢走东西比猪头只多不少。
但因为是货品,外行无法估量其价值,警察封了老瓢的工厂敷衍了事做调查。猪头之流算是中国人,中华民族大团结,大家都在一个锅里混饭吃,又加之黑道背景,警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这事过去算了。
老瓢的工厂被一纸封条告别了往日的繁忙热闹。
偶然的一天,枝子遇见了早上送孩子的君华,两人难得遇见,便把车扔到公路上,顺着柳丝拂动的河堤边走边聊。聊到老瓢,君华停下步子,拉枝子在一边的石椅上坐下后意味深长的说:“这事貌似简单,但肯定不简单,没有内鬼这出戏是唱不了的。难不成他们的保卫科是虚设的?什么东西放哪里他们咋那么清楚?这就叫家贼难防!”
枝子听君华语气观君华表情,立即明白君华从大海嘴里知道了事情的内幕,君华老公大海可不是简单人物,开工厂倒建材放高利贷追欠款,黑白通吃。
君华说的没错,事后在一次酒会上,喝高了的猪头得意的道出了事情的原委。
他先买通了大鬼,大鬼是总务科科长,貌似总管,一切韩国人不便出面或和政府周旋的事情都离不了这个衙门,更离不了这位八面玲珑的总管大人,老瓢只要还在这里开工厂就离不开总管,此人的位高权重可想而知。
小鬼则是那眉清目秀点头哈腰叫枝子嫂子的门卫小伙。他收到上级的暗示,听了猪头的威胁,接了对方的好处,在他们的软硬兼施下打开了现代化的铁门,他不是小兔子乖乖,首先把狼放了进来。
君华很神秘的告诉枝子:“仓库的保管和猪头还是山路十八弯的亲戚!”
枝子将信将疑的问:“就这就把这厂毁了?老瓢可真失败,就没有个通通信的?”
君华笑了:“只有大鬼小鬼戏唱不起来 ,女人那么能咋呼还三个女人一台戏呢,何况是男人?怎么也不能缺了个老鬼!”
“老鬼?谁啊?”
“崔鬼子啊!你以为他死了啊?这么大动静他个大活人住在厂子里,能一点不知道?”这让花枝子始料不及,她原以为崔厂长也跟老瓢一块回国了,第二天听到消息才回来的,没想到他竟然在工厂,但她想不通,中国人各自为政,汉奸频出,韩国人怎么也胳膊肘子往外拐了?
“一个字:钱。崔鬼子还不是为了钱!”君华表情透着不屑。
花枝子想到崔厂长鼻梁上的大痦子,不知道这韩国人拿了人家多少好处才痛下杀手,在老瓢背后狠狠的捅了这一刀?
这一刀的确要了老瓢的命。传回来的消息是,在韩国的老瓢病危了。
枝子想起老瓢刮着自己的大脸说她红红红,像说自己的女儿一样,尽管,老瓢欠她家的二十多万也许要打水漂,对贷款难的私企来说,这不是一笔小数目,但是枝子忽然心疼这个老男人,像疼爱父亲的感觉。
从君华口里到得的真相让她心灰意冷。她曾经在老瓢面前理直气壮阐述朋友的定义,看来是个讽刺。而老瓢一度受启发把某些人当成朋友最终放松警惕害了自己。古代君子士为知己者死,当代中国,朋友就像林子里的鸟,满树虫子时大家聚在一起分食,你好我好大家好。当可以果腹的虫子越来越少,大家拧个你死我活一拍两散。
老瓢只是回国治病而已,猪头不是不知道,他可能想的太多了。他的工厂订单一点不少,完全有能力偿还所有外债,心眼多的中国人想问题总是拐个弯,以为他跑路了。不过,人的思考总是受大环境影响,在胶东等地的韩国工厂,很多韩国老板就是携款潜逃。最活生生的教材,连本地首富邢瘸子不也颠颠跑到加拿大了吗!这一年,穷途末路的中国经济,大鱼小鱼一跑了之,没跑的虾米,信心几何?
大鬼老鬼,原来只有猪头兄弟的合谋,没想到有那么多鱼虾蟹都来争食,局势朝不可控的地方发展下去,他们都低估了中国人的力量。中国历代的农民起义,无论最后怎样冠冕堂皇人模狗样一朝天子一朝臣,无一不是先从抢劫开始。最近的,比如土八路比如铁道游击队。
有中国人的地方就有内斗,但是韩国人自己整自己,让人匪夷所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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