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大约从母亲的38岁就永远的记住了她的面容,从此每次看她就觉得她又老了一分。这次见到她,她脸上的小核桃越发深刻了,很明显,脸没有夏天时候的饱满了,她有点小清瘦,秋膘,不知贴哪了。
这个季节她看到我,总是出其不意的去摸我的腿,然后大惊小怪的说:穿这么薄,叫你俏!待几年冻得腿疼你自己受着。
我一直觉得自己生了大象腿,稳当的大风吹不走。即使我很怕冷,也总是熬到万不得已才穿厚裤子。
她批评了我很多年,我总是虚心接受,坚决不改。有时候我的外甥女兼店员老金回去看她,她旁敲侧击问:你姨晚上吃饭吗?一大早还跑步?穿的厚吗?她托老金捎话:告诉你姨,那么大年纪别臭美了。减瘦了有什么用,反正不找对象了…
母亲大约希望我胖的像个发面饽饽,才足以证明我婚后的生活是幸福无边的。她恨不能像小时候一样给我穿上大腰的棉裤,像个虫子蠕动,我在这个世界上才是温暖的。
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,天下母爱却在原地踏步,还是吃穿那点事。
邻居家的发小正好回娘家,过来我们家玩。虽然前后排房子,我已经很多年没见她了。她还是瘦,但是变化最大的是她的五官,被岁月的犁拉的远远的,四分五裂的在一张巴掌大的脸上,很奇怪的感觉。
母亲无限羡慕人家嫁到县城里去,可以随时回家。我是她种的庄稼,怎么看怎么好,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,故乡那么多牛粪我偏偏远嫁,而且插到她并不十分欣赏的一坨上,她至今颇有微词。
每每说到这个话题,我总是不爱听。以我当年的远大理想,恨不能嫁到爪哇国当个王后。当年身边的牛粪,我正眼都不瞧。
当年有过远嫁的机会。
高中毕业那年,我以数学不及格的成绩在高考的独木桥上扑通落水,从此在命运的流里随波逐流。但那年遇到一次有趣的机会。我被一老太太看上。老太太前夫在台湾,每次回来探亲,关于老头的话题她都能讲到第二次来看她。她白白胖胖的像尊佛,眼睛从老花镜上抬起来,掩饰不住眼角眉梢的喜悦,她永远沉浸在关于前夫的回忆里,后来和她同甘共苦先她而去的老东西,她绝口不提。少年夫妻,没有柴米油盐的浸泡,只有惊鸿而过,留下一世的美好。
爱情,在任何一个年龄,都能让女人犹如怀春的少女。
老头和台湾的二太太生的儿子三十多未娶,要从祖国大陆物色良家妇女一枚,那时候虽然在老家常吃粗粮,我看起来还算聪明伶俐面容清秀,符合选秀条件。
老太太很热心,非要我的照片给宝岛寄去。那边貌似也满意。女人通过婚姻做跳板,貌似我的命运就要改变了。
那时候我的爱情还没开始,满脑子幻想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大戏在我身上上演,甭说台湾,就算美国总统对我也没什么吸引力。
我母亲从来不相信馅饼会砸中我们的头,她担心说,那么大还不找对象,肯定是歪瓜裂枣。
我没有给台湾人翻牌子的机会,成为宝岛太太的可能,给了别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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