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要离婚了。
所以,今天我决定写日记。我最后写日记的时候还是在大学,在我初恋、热恋的时候。那时候,似乎离开日记都无法生存!因为有太多的快乐与痛苦需要消化和沉淀,而有些事情是你无法和别人分享或者根本不想与人分享的。
当一个人有太多幸福和痛苦要说,却不想被别人听到、知道的时候,就只有打开日记本。
如果说恋爱的时候有太多的幸福要说,那么离婚的时候是不是该有太多的痛苦要说?
写日记或许应该是幼稚少女做的事,可28岁的我,要去做了。或许,我仍旧是幼稚的,就如同我决定离婚,结束我6年的婚姻生活。可我决定的事就不想改变,就象我当初决定结婚!
我想要离婚并没有什么新鲜的理由,不是做什么事都需要理由。我只是想,女人不该是男人的附属;女人不该忍痛原谅男人的过错;还有,女人也是独立的个体,可以独立去生活!这算不算是理由?
这种想法对我来说,已经根深蒂固,所以,离婚,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。我不知道,我不过是思想上的独立,而非生活上的独立。所以,当我真正想去实行的时候,心情却不能平静。我竟然不能以一个平和的心态去面对我的丈夫,面对离婚这个事实!今天一整天,我拿得起,却放不下!
所以,当夜晚,我打开日记本,我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:其实,我还爱着鹏飞。
外面竟然又下起了雨,绵绵的秋雨下了快一个星期了。哈尔滨的雨竟然也会像南方的梅雨一样无休无止!下得我心乱如麻!今天早晨,我站在这个窗前望着连绵不断的雨对他说:“我们还是把手续办了吧,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。”
他坐在沙发上,把头埋在报纸里瓮声瓮气地说:“不是说好了等天晴吗?”
“这雨大概要下一个月也不会停!”
“那就等一个月。”
“那怎么行?女人怎么耗得过男人?更何况现在是:度—日—如—年!”
我一字一句地说。我不知道当时我为什么会说出这个词,我不知它是不是成语,我更不知道这个词是否准确表达我的感受,但我知道,这个词伤害了他。
他放下报纸直视我:“都这样了?”那眼神只给我一种感觉:痛!
“是。”我还是很认真很残忍地点头。
“好吧,咱们走。”他突然一改前几天的“无赖”态度,站起身,穿上衣服,顺便递给我那把我最爱的白色透明伞。
“我不用换件衣服吗?”我象平时一样征求他的意见。
“不用,这身挺好的。”他上下打量打量我。
我们两个就好象平时要去逛街一样的态度,根本不像要去离婚。其实,我倒是很想像很多要离婚的夫妻一样,吵个你死我活,或者干脆如仇敌般谁也不理谁,或许我心里会坦然些。可他不会和我吵,他恨不得我和他吵,和他闹,吵了闹了,说明心里还太在乎,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心里在乎。冷静和平静往往说明心如死灰,我知道他最怕这个。平时我们吵架,他不怕我叫我吵我闹,最怕我什么也不说,不理他,当他不存在。我知道,我们永远也不能成为仇敌。那就好聚好散吧,毕竟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,即使离开,值得回忆的也太多!
我们走到道里区政府门口的时候,雨突然停了,太阳急迫地从乌云里探出头来,给久违的人们以无限温暖。
“看来,老天也知道我生命里将要永久是晴天了。”我抬起头,眯起眼看太阳。
他瞪了我一眼,说:“走吧,别在这煽情了。”
“这怎么叫煽情?这是我的真实感受!看来,咱们应该早些来,太阳也会早些出来。”
办离婚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胖男人,头发稀疏。据我多年来观察,胖男人秃顶居多。大概身上的脂肪影响头发生长,我猜想,应该有一些科学依据的吧。
他看了一眼鹏飞,又闪头看看我,在我脸上停留的时间稍长些。
“能过就对付过吧,找什么样的不是找。”胖男人一脸的幸灾乐祸。
“能对付就不到这儿来了。”我说。
他抬头看了看我:“也是啊,有道理!好吧,拿身份证,两寸照片两张,还有结婚证。”
我和鹏飞面面相觑!身份证倒是带在身上,不过,离婚还要身份证?非法移民敢来离婚?照片?用来做什么?又不参加考试!结婚证?更遭!根本就忘了放在哪里了。
“什么都没有带?怎么离?不成心就回去吧。”胖男人有些不耐烦。
“头次离,没经验!电视广告又不天天播离婚事宜,倒是招工启事比较多。”
“你这位女同志怎么说话呢?”胖男人举起胖手指着我,我再多说一句,他好象就会打我。我为我们北方男人悲哀,北方男人就是这样不懂得谦让女人。
鹏飞伸手把那只胖手挡了回去,柔中带刚!
“对不起,她因为离婚受了点刺激。”又回过头对我说:“走,回家去拿东西。”
走出门时,我听到胖男人嘀咕了一句:“受刺激就别离,神经病!”
我刚一转身,被鹏飞一把拉住:“别惹事!”他拽着我就往外走,一直把我拖到马路上。
“你干吗拉着我?”我象以往那样把怨气发在他身上。
“这个时候,惹什么事?”
“哪个时候?这个时候怎么了?打架还分时候?”
“今天是你不对,你就这样,说话太刺儿。”
“你说话不刺儿?我还没找你算帐,谁说我因为离婚受刺激了?你以为你是谁?”
“我谁也不是,我不是为你找个理由吗?”
“你这人最没劲,做什么都要找理由。”
“你这不是找茬和人家打架吗?”
“我找茬?是那个死胖子死秃子找茬!”
“你呀,太任性,脾气太坏,动不动就和人家吵嘴,还总要动手。离了婚,一个女人家遇事还是忍忍吧!”
“你在教育我吗?离了你我连架还打不成了?我曾琳连个保护我的男人都找不到?”
“找得到,找得到!”他点上一根烟,没了话。
进了屋,翻箱倒柜的,就是找不到结婚证。
累了,我躺在沙发上,看着他一个抽屉一个抽屉地翻。
天黑了。
我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:“别找了!别找了!我想起来了,去年和你吵架,我把它撕了。”
他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,睁着野狼般的眼睛注视我:“你撕什么不好?偏撕它?”
“你让我撕什么?你那两封破情书,早撕掉了,还撕什么能解气?像晴雯那样撕扇子?”
他噗嗤一声笑了:“撕了好,早知道撕了,就不用办离婚。”
“那怎么行?离婚证得拿吧?要不,怎么证明咱俩离婚了?你再结婚,我可以告你重婚!”
“说实话,我真不知道这十年怎么受得了你这张嘴!”
“你怎么会受不了?我这张嘴你不是喜欢的要命吗?你还少亲了?”
“一个女人说话肆无忌惮!”
“说说怎么了?做都做了还怕说?我就讨厌你假正经!在床上,你不就喜欢我什么都说吗?”
“我服了你了,别说了,再说我可有些冲动了。”
“说你虚伪吧?我说了,可我什么也没想;你不说,可你产生了邪念,这就是你我的区别!”
“好,好,我虚伪,我假正经!你饿了吧?我去做饭!”
“你这人,就不能敞亮些?都要离婚了,请我出去吃就不行?”
“我不是觉着在家吃饭的机会少了吗!好,出去吃就出去吃,你想吃什么?”
“西餐。”
“总吃西餐不好,中国人的肚子不适应。”
“你是舍不得钱吧!你赚那么多钱留着干吗?”
“你说话怎么这么毒?西餐又能花多少钱?再说,我什么时候在你身上省过钱?”
“那就吃西餐!”
“好,就西餐,封住你的嘴!”
“知道你扛不住激将法。你等等我,我打扮打扮,你等等我啊。”
等我再次从另一间房间里出来,他望我的眼睛有些呆了。我穿了件露肩高领的黑色晚礼服,胸口镂空了一个心形的图案,透着我雪白的胸;小腹左侧,有一只即将凋残的红玫瑰,透着一股慵懒和野性;长发被我在脑后随意缠绕了一个发髻,一对珍珠耳环,一副珍珠项链,一个黑色真皮手提包;我脸上扑了粉,画了眼影,涂了猩红的口红。
他迟迟不愿收回他的眼光。
我缓步走到他面前,用自己的身体靠着他的身体,像一棵春藤,缠住了一棵橡树。我的右手顺着他的胸慢慢地摸向他的下额,饥渴的眼睛一直盯着他,表现得就像三十年代夜上海的舞女,我明显听到他越来越粗重的喘息。我立刻站直身体,怒目圆睁:“狗改不了吃屎!”
他一时很尴尬。穿鞋的时候,他说:“说实话,你一点也不像一个五岁孩子的母亲。”
是啊,我已经是一个五岁孩子的母亲,我很少意识到这一点。多年来,被鹏飞宠溺的结果,让我也象小孩子一样,不知道什么是成熟。那一瞬间,我突然有种动摇,就这样生活下去不好吗?
“一夜情”西餐厅幽雅,宁静,灯光有些迷离,萨克斯曲从天棚的各个角落传来,墙壁上挂着西方野兽派作品,每个餐桌上有一朵盛开的玫瑰。
一夜情,如果有情,一夜足以!这是我曾经说过的话,现在深深为这个论断痛心!
我们的进入吸引了许多客人的目光,女的看他,男的看我。
菜点完了,全是我喜欢吃的。
他的眼光越来越含情了:“你今晚——真美!让我想起十年前。”
“别提从前好吗?这没用。何况这招你都使过了。说什么,这婚都要离!”
“没使招,只是客观评价你。”
“你刚才的表现真恶心,你们男人就这么经不起女人的勾引吗?所以你上了她的床?”
“别提这件事好吗?”
“敢做为什么不敢当?”
“我说过,我被灌醉了,糊里糊涂——”
“酒不醉人人自醉吧!”
“小声点儿好吗?求求你,姑奶奶。”
“好吧,给你点儿面子。我们喝点红酒吧。”我主动提出。
“好啊!”他叫侍者上来一瓶红酒,给我倒了半杯。
“来,为了尽快解决我的问题,尽快再上她的床,干杯!”我举杯,坏笑。
“算我求你了,还不行吗?你要我解释多少次你才肯信,是我被她灌醉了。”
“你为什么要等着她灌你?”
“做生意,有些酒不能不喝的。”他焦急地解释。
“做生意,有些女人不能不上。”
“你说话能不能好听点儿?”
我忽的站起身,把手中的红酒扬到他的脸上,满屋皆惊。
“说得难听点都不行吗?当婊子还要立牌坊?”我抓起包,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我走在不会入眠的现代都市,夜晚的霓虹迷蒙了我的眼睛,晚风吹散了我喷涌而出的泪水……
其实我当时想我能潇洒地面对这一切,能心平气和地和他解决问题,那应该是我的风度!但由爱而生的恨却让我的风度荡然无存!“爱”这个字掩盖了一切过错,任何事,哪怕是杀人,只要因为爱,都会蒙上悲壮的气氛,让人不忍去责备!我没有权利责备任何人,包括鹏飞,甚至是我自己。
(未完待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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